俄羅斯首位自殺的部長 牽出邊境國防貪腐案

7月7日上午，俄羅斯交通部長羅曼·斯塔羅沃伊特被免職。下午，他被發現在莫斯科郊外自殺身亡，終年53歲。斯塔羅沃伊特是現代俄羅斯首位自殺的部長，上一次發生這種情況還要追溯到1991年8月前蘇聯內務部長鮑里斯·普戈因政變失敗而自殺。

2025年4月，斯塔羅沃伊特在俯首山勝利紀念館發表演講

在去年5月出任交通部長前，斯塔羅沃伊特擔任了五年半的庫爾斯克州州長?？梢哉f，這段從政經歷與其自殺原因密不可分。去年8月，烏克蘭軍隊攻入庫爾斯克州，揭開俄邊境防御工事的不堪一面。此后，斯塔羅沃伊特身陷貪腐調查之中。

綜合多家俄媒的行程分析，事發當天9時許，俄總統普京簽發總統令，解除斯塔羅沃伊特的交通部長職務。同一時間，斯塔羅沃伊特到交通部與一些下屬道別。臨行前，他可能帶走了一把格洛克手槍。

7月7日，斯塔羅沃伊特的尸體被抬離現場

11時許，斯塔羅沃伊特自殺了。他的最后一條信息發給了貼身保鏢，告訴他們何時何地尋找他的尸體。14時許，保鏢們驅車至莫斯科州奧金佐沃的Malevicha公園找到尸體。15時許，特勤人員抵達現場。

展開全文

調查人員發現，斯塔羅沃伊特的一輛2018款特斯拉Model X停在公園的停車場，他自己躺在附近的草叢中，身上有槍傷，地上滿是血跡，尸體旁放著那把格洛克手槍。

斯塔羅沃伊特的特斯拉停在事發現場

兩年前，俄內務部將這把槍獎給時任庫爾斯克州州長的斯塔羅沃伊特，用來表彰其執法出色。斯塔羅沃伊特當時說：“這項獎勵不僅是對我本人工作的肯定，也是對所有庫爾斯克居民為此做出的貢獻的肯定?！?/p>

現在，這把槍送了他最后一段路。

2023年，斯塔羅沃伊特被俄內務部獎賞一把格洛克手槍

25歲的女友波琳娜是斯塔羅沃伊特親友中唯一能及時趕到現場的人，她辨認完尸體后痛哭著同調查人員說話。斯塔沃維特與前妻于2021年離婚，育有兩個女兒。在去年升任交通部長后，他與波琳娜一起從庫爾斯克州搬到莫斯科生活。

7月7日，斯塔沃維特的女友波琳娜在事發現場哭訴

在莫斯科州克拉斯諾戈爾斯克的Beresta別墅區，斯塔沃維特擁有一處住宅，這距離其尸體被發現地僅15分鐘車程。不過，據別墅區的保安稱，斯塔沃維特家已空置一個半月。

俄交通部發布的視頻顯示，斯塔沃維特最后一次公開露面是6日上午在交通部情況中心討論俄羅斯全國機場的工作情況。當天，他還提前去了一趟自殺地點所在的公園，與貼身保鏢以及那里的交通警察進行交流。

7月6日， 斯塔沃維特（左）在交通部情況中心

接替斯塔沃維特職務的是交通部副部長安德烈·尼基京。在斯塔沃維特自殺的同一時間，普京會見了尼基京。同日，當被問及斯塔羅沃伊特被解職是否與“失去總統信任”有關時，俄總統新聞秘書佩斯科夫佩斯科夫強調，如果真的失去信任，總統法令中就會有所提及，但法令中并未使用這種措辭。

“對此我沒有什么可補充的，”佩斯科夫說，“這是國家元首的決定?！?/p>

7月7日，普京在克宮會見安德烈·尼基京

俄交通部7日在官網上發布了斯塔羅沃伊特的訃告，其中寫道，“交通部全體員工和管理層將永遠銘記他作為一位權威人士、專業人才以及在困難時期樂于助人的品質”，似乎并未將他認作負面人物。

不過，這可能是斯塔羅沃伊特用自殺換回的最后一絲體面。他如果還活著，很可能會因涉嫌在擔任庫爾斯克州州長期間貪污而面臨刑事起訴。

俄交通部發布訃告

2022年俄烏沖突爆發后，庫爾斯克州的邊境防御工事被提上日程，俄聯邦預算為此撥款超過190億盧布。2022年秋季，斯塔羅沃伊特報告了兩條防線的完工情況，稱庫爾斯克州已準備好“擊退任何入侵”。然而，在他去年升職后不到三個月內，烏克蘭軍隊突破防線，占領庫爾斯克州大片區域。

俄當局后來調查發現，庫爾斯克州的邊境防御工事從未完工。2024年12月，俄執法部門拘留了總承包商庫爾斯克州開發公司首席執行官弗拉基米爾·盧金及其副手伊戈爾·格拉賓。調查人員稱，盧金及其下屬通過與一些公司簽訂虛假合同，貪污了超過32億盧布。這些公司表面上營造出在邊境地區修建防御工事的假象，實際上通過與空殼公司簽訂虛假的建筑材料供應合同來挪用公款。

2023年11月，斯塔羅沃伊特介紹庫爾斯克州的投資發展潛力

俄羅斯總檢察長辦公室表示，承包商和有關官員可能貪污了超過40億盧布，其中一部分通過其控制的公司轉移，用于購買豪車和房地產。此外，工程竣工期限為2023年12月31日，相關方卻以虛假理由一再推遲。

而這一切的背后，可能與斯塔羅沃伊特的默許有關。消息人士稱，盧金及其下屬可能已經作證斯塔羅沃伊特貪污。

2025年1月，普京在克里姆林宮會見斯塔羅沃伊特

2025年初，相關刑事案件被移交給俄內務部調查局。4月，斯塔羅沃伊特的繼任者、前庫爾斯克州州長斯米爾諾夫被拘留。俄內務部證實，斯米爾諾夫和前庫爾斯克州第一副州長德多夫涉嫌貪污約10億盧布。他們最初否認有罪，但不久后配合調查，把矛頭也轉向了斯塔羅沃伊特。

但即便斯塔羅沃伊特面臨刑事起訴，他也不一定有死亡風險。7月1日，前俄國防部副部長伊萬諾夫因涉嫌貪污超40億盧布而被判處13年監禁。據此，斯塔羅沃伊特應當有搏一搏的空間，他最終的選擇令外界也難以琢磨。

有人認為他自殺是為了避免受到羞辱，也有人認為他自殺坐實了貪污，可能還牽涉更嚴重且未被發現的問題。

俄政治學家康斯坦丁·卡拉切夫說，在部長級別的斯塔羅沃伊特自殺后，俄羅斯官員需要明白，在戰爭期間不遵守規則就會受到懲罰，“如今已經不存在什么不可觸碰的人了”。

俄政治精英對斯塔羅沃伊特之死的淡漠也揭開了俄羅斯體制現狀。

“斯塔羅沃伊特目前的處境正是體制的典型代表。所有人都震驚不已，但在公眾面前卻面帶微笑，對斯塔羅沃伊特的死視而不見?！倍碚晤檰柕旅滋乩铩べM蒂索夫將這種情況比作“魷魚游戲”說道，“似乎沒有人在意這樣一個事實：這個人昨天還活著、還有感情、還有希望，而今天他已經用得來的獎品開了一槍，自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