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麗儀：淘盡世間事，都付一笑中

銀發如霜，開口就是故事。

浪奔、浪流，萬里濤濤江水永不休……在前幾天的“灣區升明月”2024大灣區電影音樂晚會上，許久不見的葉麗儀一開嗓，便讓人感慨。40多年前那首由她演唱并成為經典的《上海灘》，被如今即將77歲的她再次演繹，依舊蕩氣回腸。

葉麗儀在2024大灣區電影音樂晚會上

1980年，香港音樂教父顧嘉輝和金牌作詞人黃霑合作的這首《上海灘》，第一選擇就是葉麗儀。隨著電視劇《上海灘》的熱播，這首歌也風靡大江南北，她帶著這首歌，去了30多個國家和地區。

她用“幸運”來形容自己和這首歌的緣分，一再感恩昔日扶持過自己的伯樂，“沒有顧嘉輝與黃霑，就沒有葉麗儀。沒有《上海灘》，葉麗儀也不會一直唱下去……”

回顧葉麗儀的過往，在某些時刻，她看起來比絕大多數人過得精彩，但精彩人生的背后也有諸多逆境：她身患乳腺癌和抑郁癥，丈夫也得了重病，孫子出生后不久即被診斷為腦瘤……回憶這些，她的回答是：要學會面對、處理、放下。

展開全文

葉麗儀在《原創新聲》錄制現場

近日，葉麗儀應音樂節目《原創新聲》邀約來到成都。接受紅星新聞采訪時，葉麗儀爽朗、灑脫，說到高興之處，還會大聲將當年那些歌唱出來。

她說自己雖然頭發花白，但內心依然年輕，她沒想過退休，只要有人想聽，她就會繼續唱下去。不過，舞臺之外的她，就是普通的家庭主婦，煮飯洗衣打掃衛生、陪伴家人，“現在我心里，家人第一位，然后是音樂、生活?！?/p>

歌聽到最后，似乎都在講故事。而葉麗儀，人生也大致如這首《上海灘》里所唱，洶涌折轉，卻也壯闊地兀自奔流。

壹

這還是葉麗儀第一次來成都。

“吃了很多川菜，水煮魚，還有那個湯里面有雞肉、豆腐，我從來沒見過，味道很好?！眮沓啥贾?，葉麗儀就向朋友打聽這里的各種信息，“我有好幾位朋友都曾經來過這里，他們就告訴我這里有很多美食、美酒、美人、美景，說成都人的生活節奏比較舒服，沒有香港那么緊張，他們都很喜歡來?！?/p>

葉麗儀從成都大熊貓繁育研究基地開始她對這座城市的體驗，“熊貓真的很可愛，好想抱抱的?！庇捎诖舜涡谐贪才?，葉麗儀感慨時間完全不夠，“希望未來還有機會再來，實在有很多地方想去看，希望下次來可以慢慢欣賞?！?/p>

葉麗儀在成都大熊貓繁育研究基地

此次來成都，葉麗儀是應成都市廣播電視臺之邀，以飛行導師的身份參與音樂節目《原創新聲》。出道55年，這位香港殿堂級的歌手還是首次以導師身份參與一檔音樂節目，“不敢說我是導師，因為我真的沒有受過什么專業的訓練，但我有的是經驗，有對音樂的敏銳，所以我會在比賽中看他們的表演，聽他們的歌聲，然后給他們我的意見?！?/p>

這些年，葉麗儀見過很多有才華的年輕音樂人、歌手，她也羨慕年輕人生在一個好的時代，有更多被看見的機會，“做音樂想要成功，需要很好的運氣。但我一直都鼓勵年輕人去追求音樂夢想，成不成功沒關系。我知道只要有音樂，你的一生會很快樂?！?/p>

葉麗儀在錄制現場

貳

時光回到50多年前，葉麗儀能成為歌手，離不開電視臺舉辦的歌唱比賽。

葉麗儀出生在馬來西亞，成長在香港。她從小就喜歡唱歌，念書的時候參加了學校合唱團，畢業后又加入教堂合唱團。只要有時間，她就去參加各種歌唱比賽。那時的葉麗儀已經在匯豐銀行上班，從未想過把唱歌當成主業，“我爸爸以前就告訴我‘你以后要有一技之長’，我就覺得當個小職員就是我的一技之長?！?/p>

葉麗儀早期在比賽中

葉麗儀在一次音樂聚會時，認識了第一任丈夫——一個把西班牙吉他彈得很好的廣告經理。結婚之后，葉麗儀繼續玩音樂，和丈夫等人組建了一支民歌組合，到處義務演出。

1969年，葉麗儀看到香港無線電視臺（TVB）舉辦的歌唱比賽《聲寶之夜》。抱著贏得獎品的想法，葉麗儀報名參賽。她還記得，那時她唱的是英文歌《You Don't Have To Say You Love Me》，剛唱了一句，對方就打斷說可以了，讓她回去等消息，“才唱了一句，我想自己可能被pass了，沒有機會了?！?/p>

葉麗儀早期唱片封面

結果不到一個星期，她就接到電視臺打來的電話，讓她準備比賽。盡管已經50多年過去了，但葉麗儀依然清晰記得，比賽當晚的評委有顧嘉輝、許冠杰還有聲樂家費明儀，“那時我非常緊張，看到許冠杰更緊張，因為我是他的歌迷。導演就說你看著攝像機的紅燈，我才終于放松了?！币皇赘璩?，她得了全場最高分，顧嘉輝甚至給了滿分，“我就贏了一臺小電視，高高興興地搬回家了——因為電視臺不負責送?！?/p>

這一晚的比賽，徹底改變了葉麗儀。三個星期后，葉麗儀接到顧嘉輝的邀請，去唱廣告歌曲。于是，只要有時間，她就利用午休時間，到顧嘉輝的錄音棚唱廣告歌，“廣告歌是很短的，最長就一分鐘，我每次去一個小時，要唱四五首?！?/p>

后來，在顧嘉輝介紹下，葉麗儀還參加了TVB《歡樂今宵》，每個月上兩晚節目，又簽約了麗風公司，出了自己的唱片，“簽約的時候是1969年7月，到現在已經55年了?！?/p>

但葉麗儀這時還是在銀行上班，“我在銀行已經干了大概五六年，習慣了這個工作，我覺得上班每個月有固定的收入，做歌手可能沒有那么固定的收入，所以很彷徨，一直都不肯做職業歌手?！?/p>

直到1974年，葉麗儀的唱片發行量越來越高，出去演出的機會也更多了，“銀行就不高興我請假?！币簿驮谶@時，葉麗儀有了更好的機會，經過長時間考慮，葉麗儀終于邁出了這一步，她也成為第一位與EMI簽世界合約的亞洲歌手，“簽下一個國際的公司，還有專人替我寫歌曲，要是不去的話，我可能一生都會后悔?！?/p>

葉麗儀早期唱片

叁

葉麗儀等到《上海灘》，是她成為職業歌手的第6年。

1980年，TVB將電視劇《上海灘》主題曲的創作交給顧嘉輝和黃霑。葉麗儀回憶，顧嘉輝第一時間聯系到她，說這首歌一定你來唱。直到今天，葉麗儀依然沒想到這首歌有如此大的魅力，“我一直覺得自己非常幸運，沒有這部電視劇，就沒有這首歌。沒有顧嘉輝和黃霑，也就沒有葉麗儀?！?/p>

葉麗儀說，“我當時聽了不過三遍就可以唱，是顧嘉輝老師的作曲功力，歌詞也是黃霑老師的功力。這首歌寫得非常澎湃，在香港的海會有很多浪，讓每一個人都覺得很振奮。不過我直到1984年到上海，才知道好像這里的海只有潮沒有浪?！?/p>

歌曲《上海灘》讓葉麗儀一時間成了家喻戶曉的歌手，在泰國演出，她必須唱三次，“泰語版、廣東話版，最后還要再唱一次廣東話版，不然觀眾不會走?！薄渡虾穯柺?0多年，葉麗儀無法統計自己唱過多少遍，“沒有《上海灘》，我絕對不會唱得這么久。外國人學唱廣東歌，會學唱《上海灘》。要是學普通話的歌，就會唱《月亮代表我的心》，我有這么一首標志性的歌，是我的福氣?！?/p>

葉麗儀在1987年的春晚

1987年的央視春晚，葉麗儀受邀參加，帶來了《送給你明天的太陽》《我們見面又分手》，唯獨沒有唱《上海灘》。幾十年后，再次回憶那年的表演，她也十分驚訝，“真的沒有唱《上海灘》嗎？”她還記得，那年春晚過后，她還和運動員李寧等在北京放煙花，和費翔一起逛北京、購物。

肆

回顧葉麗儀的過往，在某些時刻，她看起來比絕大多數人過得精彩，但不為人知的是，她也遭遇諸多逆境，如48歲患上乳腺癌，抑郁癥隨之而來，丈夫重病。孫子出生不久即被診斷為腦瘤，康復后至今仍坐輪椅。

這些逆境，與葉麗儀歌中所唱的“洪流浪潮”竟形成了某種照應。在一次采訪中，她曾說除了《上海灘》粵語歌詞，也很喜歡國語版的那句：人生路，路迢迢，誰道自古英雄多寂寥，若一朝看透了，人生清風爭多少。

葉麗儀

對于過往的逆境，葉麗儀微微一笑，“其實就一句話：面對、處理，然后放下。這是陳潔靈教我的，之前她的丈夫過世，很久才走了出來。我孫子生病的時候，我打電話跟她談，她就說你要接受、處理、放下?！边@句話讓她感受頗多，于是在那個時候，她會先安排大孫女的飲食，然后再到醫院照顧孫子，日復一日，直到他出院。

如今的葉麗儀，生活的重心放在了家庭上，其次才是音樂、生活。她常住在澳大利亞，因為她的丈夫和兒孫都在這里，“我不唱歌的時候，就是一個家庭婦女，買菜煮飯打掃什么都是我自己來的，對我來說照顧家庭是一個樂趣?！边^去，她的孫女老是會問，奶奶你干嘛常做家務，“我說做家務就會讓家里看起來更舒服，你來了你也玩得舒服，你喜歡吃我煮的東西，我也開心?！?/p>

運動，也是葉麗儀保持了30多年的習慣?！拔彝ǔＣ總€星期打三場高爾夫球，還會做普拉提，在澳大利亞還會騎自行車，一個小時15公里這樣子。我的身材還是跟以前一樣，很舊的旗袍現在也還可以穿?！?/p>

雖然家庭是第一，但葉麗儀并沒想過退休，“我實在太享受在舞臺上跟觀眾交流的感覺，我覺得我還能唱，我不應該停，只要有人找我，我就繼續唱。對我來說，唱歌是保持心態健康和身體健康的一個好辦法?！?/p>

人生浪里，總有幸與不幸，狂潮卷起，混合喜與悲，得失之際，有無之間，于葉麗儀而言，早已看清。

紅星新聞記者 邱峻峰 編輯 曾琦